睹，竟是顾挽松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屎溺皆于此间，尽密室的通风设置绝佳，几天下来，仍是臭不可闻。应风色看不出他是死是活，捂鼻再靠近些；还未开口，忽见老人微微睁眼，咧开缺牙漏风的瘪嘴，笑：“你来了啊，应风色。吾等你甚久，快撑不住了啊。”虽比之前又少了几枚牙齿，声气喑弱，但确实是羽羊神的口吻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一瞬，应风色还以为又来到了兑换之间，差点脱口应答，转念不由得魂飞魄散，大惊失色：“他……是如何知晓我的份！”但顾挽松被折磨成这样，老眼昏花以致误认，这也是有可能的；又或将届弥留，直觉超越了感官，感应到应风色的气息也未可知。

        无论何者，只须装傻就好。“副台丞！您……您怎么在这儿？我是韩雪色。您伤得如此之重，我找人来帮忙可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顾挽松笑了起来。以他被严刑拷打的程度，莫说哭笑，怕连呼都痛不生，果然一阵呛咳，鼻下呼噜噜地溢着血沫子。“你……瞒得过殷……须瞒不过吾。应风色，奇要完啦，龙方……他打算干什么，你真不想……不想知么？咳咳咳咳咳……呕！”呛出一口污血来，伤痕累累的单薄膛剧烈起伏，仿佛将要断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应风色想知的事太多了。除龙方之图谋，一双魂的事连绝的阴谋家藏林都没看出端倪，顾挽松却是如何知晓？此前又为何不利用？他是否因熬不住苦刑，漏给了龙方知晓？

        “应使……还有万余点数，尚未兑换。”顾挽松衰弱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嘲讽恶意，仍准地攫住了他的注意力。羽羊神果然很擅长这个。“吾……是没有目录里的东西能换给你啦，不如换……换个‘不属此世之秘’罢？”说着，微微举起了包成一团灰污的右掌。

        应风色还记得他被藏林连手指带骨轮，一把成纸团般的惨状，光想都觉得无比疼痛，却不禁伸出手去，轻轻与他一碰。顾挽松呲牙“嘶”了一声，吞息悠颤，忍痛笑：

        “奇地脉有……有两中枢，一明一暗。明者知止观，暗者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潜鳞社？”应风色心念微动，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看来……应使也

        没闲着，不愧是……是吾看上的九渊统帅。”顾挽松艰难续：“千百年来，吾等幽穷九渊的使者用尽心思，找的……正是龙庭山隐于暗的真心。据说其中……藏有震撼天地、足以翻转世间的珍贵秘宝，谁能……谁能掌握此宝，即成……当世之龙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因此长声所积聚的钱财、兑换之间搜罗的诸多神兵宝物，顾挽松全没放在眼里，任意挥霍，视之直如粪土。

        应风色知他说的幽穷九渊，其实就是血甲门的代称，龙皇云云有时是指血甲门的历代魔君，有时是指古纪时代；此际听来，更像是接近控制地脉之类的法子，谁能掌握此法，便能纵龙庭山里的整片地脉，按聂雨色的解释，乱搞这种洪荒等级的自然之力，那的确是足以翻覆天地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如羽羊神之的血甲门人，相信潜鳞社内所藏，是能称霸寰宇的龙皇权柄。龙方得藏林之助，不只继承了羽羊神的资产，也信了这套鬼传说，所以攻打九脉、囚禁长老等举动，是为免寻宝受到打扰，把会碍事的先予以排除；至于拿了宝物之后龙庭山会怎样，即将坐拥天下的当世龙皇哪里在乎？

        “吾知……怎么进入潜鳞社。”顾挽松笑起来，自顾自的叨絮：“也不是知潜鳞社……应该说是知怎么进，但不知你们它叫这个名儿。文化……咳咳……文化差异、文化差异，别计较……咳咳。”残破的躯蜷作一团，勉力睁开的眼里却迸出狡狯的光芒。

        魏无音也知怎么去潜鳞社，聂雨色不消说，他才刚知不久的另一位秘密结社成员冰无叶，此刻正在其中，因为强行脱离痪知止观的封闭结界而负重伤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应风色清楚地知，魏无音不会带他去——至少，不会让韩雪色接近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尽聂雨色似乎很有信心，毫不在乎地对韩雪色漏机密，但应风色以为那是其中二格使然。小矮子虽是术法天才，可他不够了解他师傅；魏无音没有那么宽广的襟，能包容族接奇最深的秘密。

        支持韩雪色坐上主宝座，差不多就是他的极限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以独无年对韩雪色袒的热心，掏心挖肺的可能还高些，但连他瞧着都不是潜鳞社成员，叔叔故去后，这个小圈圈就只容得下魏无音、冰无叶这等鸡小肚的狭隘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