睛!
“啊!”男人痛叫一声,接着痛感刺进他的大脑,他猛地大叫起来,“啊――啊――!”
血从他破碎的眼珠涌而出,到程嘉余的脸上。男人捧着从自己的眼睛下的血肉愤怒地狂吼,英俊的面容变得狰狞扭曲,“你这婊子!贱人!”
他猛地扼住程嘉余的咽,一瞬间手背通红爆起青,程嘉余被勒得张开嘴,咽发出一声骨骼几裂开的脆响。
“哥哥,哥哥――”
幼小的程嘉余在孩子们残酷的打中抱着自己倒在地上,不断地、反复地向这两个字求救,从最开始大哭,到最后失去意识之前,都在呢喃着“哥哥救救我”。
但哥哥最后也没有来。
车轮悍然过地面,一声刺耳的刹车。接着男人被猛地按住掀起来,“砰”的一声撞在树上。
程嘉余赤躺在草丛里,雪白的脸和脖颈上尽是血迹。程砚跪下来抱起他,俯吻住他的嘴,深深为他渡气。
他托着程嘉余的后颈,手沾上从程嘉余的脸上下的血,十指一刻不停地战栗。
就像很多年前他在树林里看到躺在灌木丛中的程嘉余,那时他也是如此这般,十指战栗,如坠冰窟。
而后日日夜夜每分每秒,记住那个躺在灌木丛中的、赤的、好像下一刻就会死去的程嘉余。
程砚抱着程嘉余反复为他渡气,直到程嘉余终于发出一声艰难的呛咳,重新开始呼起来。
程砚脱下风衣裹住程嘉余,手抓着他的肩膀,黑眸死死盯着他的脸,哑声开口,“程嘉余。”
程嘉余睁开眼睛,看到哥哥。哥哥像是很久很久没睡,眼眶青黑,双眼布满血丝,黑发落下遮住额,下巴满是胡茬,从来得整洁的衣领凌乱不堪,呛鼻的香烟味涌进他的大脑,令他渐渐清醒过来。
程嘉余怔怔看着程砚,张开嘴咙却疼得厉害。山林之上,乌云沉沉,淹没天光,也淹没程砚的和影子。
程砚记得程嘉余醒来的那天。弟弟失去了记忆,却没有失去恐惧的感,醒来后哭闹不止,谁都不认,谁都不肯靠近。大人没办法,只好请出他最喜欢的哥哥程砚,期待他能有所改善。
可程嘉余见到了程砚,也并没有说“哥哥,我好害怕”,或者“哥哥,陪陪我好吗”,这类他见到程砚就一定会说出来的话。
他只是不停地哭,程砚一靠近,他就大发脾气,让程砚走开。
即使后来慢慢想起爸爸是谁,妈妈是谁,哥哥是谁,程嘉余也不再拥有那段记忆,那么即使程嘉余后来依然爱他,甚至更加爱他,依赖他,程砚也永远失去了在那个特定的记忆片段里,他的存在对于程嘉余的意义。
他从不去想在那片树林里,程嘉余是否喊了“哥哥”。程砚在常年的学习和观察中早已能够熟练地自我控制,他为自己荒谬疯狂的灵魂筑起一个牢固的外壳,严格筛选和控制行为信息,深谙思想和人的界线,并始终运转良好。
他知如果自己去想这件事,外壳就会从里到外,顷刻间碎成齑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