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白面。

        伊青垂下颅，像是望着黎锦秀，说：“我是一尊无面的玉质神像，这就是我的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怎么会这样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黎锦秀不自觉地蹙起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神像？是为哪一位神灵雕刻的神像吗？”黎锦秀有些急切地问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伊青的本是为了某一位神灵雕刻的神像，那么伊青到底算是什么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伊青回答：“雕刻我的工匠曾经预想过很多神灵，可我并不知他想要我成为哪一位神灵，而最后，他也没能回答我这个问题，甚至没有给我一张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似乎是半成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黎锦秀心里发紧，下意识反驳，他觉得有点不过气来，说话都开始语无次：“……你一直有意识吗？你曾经说过，你和这躯一起生长，所以，他在雕刻你的时候，你一直有意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有。”伊青。

        黎锦秀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，泪水瞬间浸染了密的睫。

        伊青又生出一双手臂，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脸，说：“不要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黎锦秀慌乱地别过，想要自己掉眼泪，伊青却轻扣住了他的脸，指尖抚摸着他的眼下和眼角的泪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要哭，不要难过，不要歉。”伊青说。

        黎锦秀抿了抿，努力控制自己突如其来的泪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去想伊青的过去。雕刻伊青的工匠不知伊青有意识，没有给伊青解惑，也没有完成他的工作，给伊青雕出一张脸。

        伊青作为一尊无面、无名、甚至可能被遗弃或者遗忘的神像，这三千年的时光，是怎么度过的呢？

        所以……他才会只有一套衣服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就像金子烛说的，没人记得、没人供奉、没人理睬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黎锦秀越想越难过，泪水簌簌地掉落，怎么都停不下来，彻底地沾了自己的脸颊和伊青的指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要哭了。”伊青依旧温柔地哄着他，“我不该让你看我的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黎锦秀抓住他抚着自己的面颊的手，看着这尊无面却高大的玉质神像，糊地说：“……好看，你的本……很好看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伊青轻声说着，“所以不要哭了，你想知咒幡是什么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黎锦秀被勾起了好奇，停止了哭泣，略带哽咽地问：“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告诉过你，是疼痛。”伊青的面目无声地被咒幡覆盖，“工匠在雕琢我的时候，曾经提出过一个疑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生为神灵之像、非人之造物，无悲无喜、无知无觉，如果不知疼痛是什么，又怎么会明白与疼痛相对的欢乐、舒适是什么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