渐渐地,他感到一种如幻般的意,整片大地如烧红的铁块一般,透发出通红的光彩,巨大的石、岩都闪烁着骇人的血芒。大地似在剧烈地颤动,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凄厉哀啸,从深层地下不断传出。恍惚之间,他感到一阵如同进入庆典般的欢欣喜悦,那域界似周廻三万里,高二千六百里,天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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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雪未歇,血水染透遍地霜雪,他行走了很久,很久,离开那红痕所至之,只是,寒风如刀,似以大地为砧板,视众生为鱼肉。将苍穹烘炉,溶万物为白银,并无一丝仁慈。冻雨淋在森森白骨之上,寒月映照着黄沙,耳旁只有鬼哭嚎,墓间磷火扑飞,犹如点缀在漆黑松林间的花朵。目皆是残肢断臂,那黄沙里颗颗不屈的颅,还睁着不甘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天空的一角,食肉的飞鸟在空中盘旋,发出阵阵嘶哑的鸣叫声,忽地俯冲而下,落在血污斑驳的尸骸之上,大快朵颐。
他一步一倒,宛如最虔诚的信徒朝圣而来,巨大而沉默的佛像半断裂,覆满青苔,色彩鲜艳的蔽日经幡此刻污浊而破烂
不等他沉浸其中,万束火划过夜空,他的瞳孔骤然一缩,下意识闭上眼,再醒来,秋风萧索,瓦墙剥落,车轮碾过洼地染就遍地红痕,硝烟弥漫,蜿蜒而过的饮小河染成了一片粼粼的血红之色。着天青罗裾江南女子,凝眉望君远去,满腹离愁别绪难以纾解,此后油纸伞下形单影只,岁华逝去,行尽半生,再未遇良人。
此以云檀木作梁,范金为础撑起高渺而未封闭的殿穹,周围水晶玉璧为灯,鲛珠缀成帘幕,悬着鲛绡罗纱,上面遍绣洒珠银线昙花,风起绡动,有琉璃般的光华转,令人如坠云山幻海一般。一不知其源何的浅溪绕楼而过。灯火透过珠玉投在溪水里的影,随縠波散成细碎的星子,像天河不幸落入这晦暗靡乱之地。
就快到了,他想。
无月无星的天幕,让万物生灵于此刻噤声。唯有瑟瑟耸动的夜风,带着死亡的气息,落在他的眼底。
茫茫白雪逐渐让他眼中失了焦点,一步下去,污雪便埋没了大半躯,雪中累累的尸渐渐被剥落了,变成紫黑色,人飘摇在狂风之中,一眨眼便被风刃彻底搅碎。他感觉到自己走上一座极长的铁索桥,桥下的河水黑沉阴冷,如同腐烂尸上出来黯黑冰凉的血,途川之上唯余亡魂漂浮其中,不得解脱。白骨般腐朽的枯树,如同被斩首之人,双手伸向天空,无语申诉,树影如鬼魅般狂舞,风过树林的声响如涛声,伴着枭鸟桀桀怪叫之声阵阵传来。挂在树枝下的麻绳,被风沉重地动,衣衫透的尸微微摇晃。一阵雷鸣电闪,描绘着不由己的宿命,世间在那电光下瞬间苍白,又迅即漆黑,哭泣的鬼影无路可逃,灵魂赤而僵。他的视界细细溃动,模糊的白色光点逐渐被重叠巨大的黑影吞噬,庞然的绝望在撕扯着夜色。
山峦覆雪,万籁静寥,黛石簌簌落白,冰寒三尺无舶来,巢枯不闻鸟窃语,举目望去,穷麦衰草,尸嚎遍地,山河破碎,人间万般难再得。
——神佛闭目,是为不应。
一人着绯红衣袍,下着柳绿长袴歪靠在赤红狭长凭栏天桥上,半阖着醉眼,任由发丝纤地挂在栏杆上,此楼内共有八面,仰几乎直红月,俯却不见其底,纵深不可测量。那人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,摩挲着那轮如血瞳般的妖异之月,血月则冷酷地盯着他,那人嘴角噙着笑意,似有无奈,轻轻叹息,吐息一瞬,似千年逝。
他感到的温度在逝,不知为何,那如刀刃般的狂风,此刻于他的耳边却如情人絮语,劝诱着他继续前行,雪花浮在空中,静滞一瞬,一霎眼,两侧石燃起幽幽绿火,一眼望不到,他的双每走一步便如刀割,霜雪凝集在发丝间,他几乎失了所有感知觉,忍受着脱胎换骨般的砭骨痛意,本能地移动着,向那“温”之地走去。
步行数十里,皓月当空,夜色阑珊,酒肆花窗映着觥筹人影,茶棚烟雾升腾,渲染烟火气,里坊遍开,店肆林立,过不多时,华灯初上,目光所及,尽是夜火光,千盏明灯如同漂浮在天河的繁星,光华璀璨,如海。香风罗绮,素馨花灯,少女乞巧楼倚,掩面凝羞,于花笺藏诗。倡楼之上,常有绛纱灯万数,辉罗耀列空中,九里三十步街中,珠翠填咽。
刻哀思惶然。
一声更漏响起,子时的欢宴再度开启,日复一日,不分昼夜,永不停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