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这次沉默了好久,久到小女孩已经不好意思地开始抓脸抓脑袋,才接着开口。
“小朋友,你几岁了?”
“十一,周岁,”似是怕他觉得自己太小不靠谱,她还强调,“但我不是小学生了。我早读了一年书,现在已经上中学了。”
十一岁,那便是十一年,可能再多几个月。
若真能交换,一辈子就当十一年好了。佛祖要是有灵,必不会真揪她一辈子。
许颂千在心里悄悄帮她改换了说辞。
如果不够,再到他这里拿十一年也行,反正留着也是无用。只是不知自己生命中有没有幸运这一类东西,要是没法拿去兑,该如何。
“哥哥哥哥,”张从珂看他走神,伸手在他眼前挥挥,“你在想什么,是不是想到了你亲人。里面的是你亲人吗?”
“嗯,”许颂千掩了心思不提,只说,“我爷爷。”
“哦哦,”张从珂点点,“那我帮你一起跟佛祖说,希望你爷爷的手术也顺利。”
他再一次怔愣,半晌后好像说了句谢谢,还是其它的什么话。
这件事他现在能想得起,但奇怪的是,在那之后的这么些年中,却没有一次去想过。记忆好像刻意在回避,直至此时才向他坦诚。
“许颂千,”张从珂恍惚了悟了什么,悠悠,“我今年,二十三岁……”
彼时的一辈子,就这样过完了。
童言童语,她早就忘记。此时此刻,昔日的消毒水味冲破记忆的垒,一点一滴的画面涌现,一滴一点的泪也落下,洇了床褥。
“后来生日怎么样,阿姨开心吗。”
许颂千把冰袋放下,将人轻轻地翻过,给她眼泪。
张从珂有些羞,带着他的手胡乱地抹自己眼睛,糊地嗯了声。
她料想,许爷爷应该也多了一日的光阴。但让她心情复杂的是,也是在那一日,他对许颂千说出了那一番话。
“我很感激,”许颂千止不住那源源不断的泪,干脆放下了纸巾,低沿着泪痕轻亲上去,最后一下重落在眼角,“本来我无法和他见最后一面。”
张从珂没法控制泪,大脑很清醒,但只固执地回放一句话。
是初见许那时,对方说的。
――“你今天都已经坐在了我的面前,你说我信还是不信。”
他们现在就在彼此面前。
命运的闭环分上下两层套在一起,上下层的两点错过一次,吭哧吭哧转了一周,又重合了。张从珂忽然又记不得从前的许多事,总觉得那些画面背景,充斥着巨大的、恼人的、轮环错误扭转的噪音。
“许颂千……”
她抓着对方的衣服,一遍遍叫他的名字,换来的是细细密密的亲吻。她想缠上去回吻,但因为哭得不上气,贴一贴就要分开,然后偏过去让他接着亲自己的脸。
距离如此之近,张从珂又闻到那时在走廊里的香味,盖过四散的消毒水,深入骨髓,像灵魂深重新翻红翻的烙印。
“许颂千……”她抽抽搭搭地组织语言,很努力地暂停眼泪,亮着一双眸子看他,“我们,我们今天都了这么多检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