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她执掌岐国这数年间，逐渐明白：这乱世中的一片雪花，落在任何百姓上都是不可承受之重。即使今日王兄尚在，予她庇护，她也再不能是往日里不识烽火的小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存勖端详她几眼，挑起她鬓边碎发：“这里没梳进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妙成天：“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！！！”

必太过在意玄冥教那四大尸祖。那四人本不坏，也很少听从冥帝朱友珪号令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微一沉，微笑：“她……很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并未。”李存勖自知失言，面上一红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随意梳了两下，盘了个髻用簪子固定。

        朱友珪眯着眼睛，瞧着对方主帅并辔而出，纳闷：“这李茂贞真是越活越年轻了，怎么形矮了这么多？      难他也练了什么神功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朱友贞见他靠近，当即针对：“李存勖，你虽是李克用亲儿子，但我看李克用也不是很关心你啊，要不然通文馆这份基业，他怎么宁肯交给李嗣源也不给你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朗声：“尔等乱臣贼子，人人得而诛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朱友贞哪敢接腔，谁不知他大哥最恨别人论及形。他只得朝对面喊话：“李茂贞！我大梁与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，你今日为何来犯我疆土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初从王兄李茂贞手中接过岐王之位时，她也曾埋怨王兄被那虚无缥缈的龙泉宝藏迷了心智，抛下岐国，抛下她，远赴苗疆一去不返，更将岐国这样重的担子，不由分说地担在她的肩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放箭！”李存勖高声下令，后退到她边。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冷不防坐骑向前跨了一步，下意识一低，箭矢穿过她束起的发，落了她的发冠。

        时人娶妻多看其父兄门第，他心高气傲，通文馆内那十几个义兄弟一个也瞧不上，倒与李云昭一见如故，心中对昔日那桩未始的提亲有些追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多谢世子，想我这些年少有练兵，竟致髀肉复生，惭愧，惭愧。”她很快便反应过来，自己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诸侯，忙掩饰。

        朱友珪盛怒之下，抬手就是一箭出。他形如稚童，偏爱骑高大，这一箭直奔李存勖咽而来。李存勖武功远不如他，但临阵经验丰富，见日光下寒光一闪，微一闪就躲了过去，反手一拉李云昭坐骑的缰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？”李云昭觉得好生古怪，“舍妹曾与世子见过么？”李存勖这般样貌，她要是见过不可能毫无印象。

        妙成天见岐王殿下长发垂落，平添几分妩媚，担心她被窥破女子份，从自己上下一簪子，上前递给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乱臣贼子？哈哈哈，岐王还真是好大脸面！凤翔至长安如此之近，当年长安大火，怎不见岐王前来救驾啊？还是说岐王有自己的盘算，不愿为臣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李存勖朝她瞥了一眼，挥剑鞘一拦，纵上前两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这番话本就阴阳怪气，更兼他说话时多以戏腔，最后的“奇”字拖了个千回百转的长调，伤害极强，侮辱也高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年来，岐国百姓安居，少闻干戈，她很是知足。至于她自己……现在已是很好很好，不敢多有所求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她既是王侯之，这家国天下，怎可担不起？怎敢担不起？

        李云昭一噎，她当然知王兄不是纯臣，但三军阵前岂能长他人志气，灭自己威风，便想先乱以他语。

        镜心魔：“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……”李存勖犹豫一下还是脱口而出，“令妹她近来可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你，”李存勖偏向朱友珪，“听闻冥帝大人为了争无所不用其极，连自己的妻子都能献出，寿王李瑁①九泉下若听闻此事，应当也会对冥帝的大度啧啧称奇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①这个大家都知吧，杨玉环前夫，李隆基之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存勖俊美面容隐于恶鬼面之下，无从分辨神情，说的话总往人肺子上戳：“比不得朱温死发妻，叫你这个嫡子无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少顷，手下来报朱友珪、朱友贞兄弟领兵而来。两人对视一眼，各自披甲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