迷惑
招秀总是受不了别人对自己的善意。
予她一分,她就恨不得回报十分,而那经霜厉寒于绝境中仍伸出手来予她的一点火苗,已经是别人能倾尽的所有,本来就难得,偏又不求回报――她用不上,怎么可以是将之无视的理由?
所以她与魏盈君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人,她永远没法那般洒脱自傲,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赠予。
即便被骂自讨苦吃,她也放不了手。
招秀心中悲戚,蒹葭一脸茫然。
她听不懂招秀说的话,也不理解她为什么忽然落泪,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,只能呆愣愣地望着她。
招秀直到现在才真正理解温相宜所求,明白她的选择。
无论初衷是什么,她已经竭尽一切想要改变这片土地,改变倾轧生民千年来的生态――并真的为此付出所有。
所托非人被囚十五年不是愚蠢,就如那忍耐苦痛、衰败的漫长凌迟才是意志的极致ti现,温相宜shen上,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勇,有九死其犹未悔的壮阔,选错了方式并不是该被轻蔑的理由。
相反,招秀应当仰tou敬望,毕竟她已经看到温相宜证自己的dao,虽败犹荣,而她曾与温相宜所说的“改天换地”的夙愿,依然只是口tou的虚言。
落在下层的其实是招秀自己。
招秀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,摇了摇tou,对着蒹葭招手。
少女看到她的动作,茫然往前,刚靠近就被那两只柔ruan的手臂圈进了怀里。
一瞬间像是跌进迷梦,整个人都有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。
招秀抱着她,rou了rou她的后脑勺:“不要担心我……不要表现出来,也不要zuo什么……我知dao要怎么zuo。”
蒹葭手脚都不知dao放到哪里,脑子空白,心脏却鼓鼓胀胀的,像是有很多东西要liu出来。
“我会活下去的。”招秀喃喃dao,“我还有很多事要zuo,我绝不能死……”
她慢慢松开手臂,看着蒹葭的脸:“不是不告诉你,而是你知dao得越少越安全,明白吗?”
蒹葭讷讷地点了点tou,其实也不知dao她到底说了什么,红zhong的眼睛看什么都带着水光,但是脸颊一点点变红,她自己就能感觉到热烈的温度。
可是不知怎的,就想要哭。
她看到招秀的眼睛,读不懂那里面蕴藏的情绪,却先受到了感染,本就红zhong的眼睛倏忽就落下泪水来。
两个人对眼垂泪,许久没有说话。
――“哭什么?”脚步声与话语声几乎同时灌入耳朵,招秀一抬tou视野中就出现了恒忘泱的shen影。
她的睫mao一颤,很快意识到他虽然回得突然,但不至于听到她们的对话,心下一定,没理会对方,顾自抬手抹去蒹葭脸上的泪迹:“下去吧。”
换作恒息营,这时候就得留意蒹葭与她的交往,搞明白她怎么会跟个侍女交心,但恒忘泱不会在意一个侍女,只是多看了一眼记住了人脸。
一直以来招秀的态度都极其冷漠,把自我封闭得极彻底,拒绝与任何人交liu,即便是贴shen侍女――能叫她愿意对话的人总归不同。
恒忘泱收回视线,靠近床边:“醒得那么早?”
招秀微微后仰,避开他的手。
他也不恼,居高临下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。
一张小脸绷着,没有表情都显出十足的动人,眼眶里还带着水色,眼角liulou的却非仓皇凄色,而是沉静;ting直腰之后,反倒更显出shen形纤薄,就像一朵纸作的花,风来都怕chui破了形――可他看着她的眼睛,也有些意外那里面的光。
昏昏沉沉暗淡失色的神色固然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