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怎么了?我早点准备起来也有错?再讲我有没有给他中止治疗,没有呀!”
外公的墓地在六七年前就买好了,模样安静肃穆。墓碑上只刻了他的名字,还未漆。舅舅蹲下去,把墓碑上的落叶轻轻摘了,按着刻字的沟壑,用手指把外公的名字很慢很慢地写过,又很慢很慢地站起来。外公边上的墓碑,已经漆,地下睡着他人的灵魂。
外婆的声音高起来:“什么意思,什么放过他,我又怎么了?我就是想要我老子好,我有什么错,再讲他可以动手术的呀,你看报上动手术的人跟他年纪一样大,他怎么不好动手术?你就是不想继续在他上花心思了,我看见你跟墓园的人联系――”说到这里,舅舅更要和外婆吵了。
晚上,舅舅和外婆又吵起架。
后来,阗仲麟又在电话里问过阗资,问他舅舅和外婆打算怎么办。阗资知阗仲麟说的怎么办的意思是怎么办后事。在电话里,阗资糊过去,只说他们打算保守治疗。
阗仲麟来了趟上海,看过外公之后,他脸上表情不大明朗,温声对外婆和舅舅说了几句宽的话语。
出了电影院,胡笳伸个懒腰说:“拍得真好看。”
阗资点点,把花放在池韫墓前。
周末,外婆和舅舅仍冷战。
阗资淡笑着说:“没有小狗么?那可能是我记错了。我好的,你不用担心我,快点回去上课吧。”
人不好。
今天是小雪。
吵到最后,两个人都脸红脖子,外婆气得病倒,卧床。
外婆把她在网上读到的论文翻出来,说要让外公开颅手术。
舅舅仔细过那块碑,把金字上的灰尘抹开,显出池韫二字。
舅舅几乎恳求:“不要折腾了,人老了,睁睁眼睛都吃力,你还要他怎样?放过他,好吧。”
阗资陪舅舅去了趟陵园,带着花。
阗资笑笑,“是么?”胡笳闷了会,侧问他,“我觉得里面那只小狗很可爱,你觉得呢?”
阗资忙着照顾外婆,只抽空陪胡笳看了场电影。
陵园修得很漂亮,有松树,有梅花,有桑竹,远远看过去,像是别墅区。
他应声点,胡笳看了他一会儿,轻声说,“阗资,电影里本就没有狗,你最近怎么了?”
今天是池韫的忌日,细碎的小雪珠温柔地飘落到他们上,阗资忽然觉得,是他的妈妈回来看他了。阗资和舅舅走得极慢,他们下了假山,透过漉漉的松针叶,偏看见熟悉的人――外婆将发梳得温婉,抱着花束慢慢往山上走。她到底还是来看她最爱的小女儿了。
“以后外公又可以和你妈妈住在一起了。”舅舅说。
天气预报说下午会下雪。阗资和舅舅还未走出墓园,雨夹雪就落下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