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目光扫过仓皇下跪的宋氏和孙氏, 她们此时才反应过来, 皇帝到来时四阿哥竟然醒着, 她们不应该都出殿下跪, 反倒是将四阿哥撇在殿中,险些出了差池。
而今险些酿成大错,她们害得肝胆俱裂,啜泣起来,孙氏畏惧龙威,生怕自个儿因失察被皇帝砍了,便出声哀求:
“皇上…皇上饶命!往日里四阿哥在这个时辰有纳兰姑姑哄着,都睡熟了。四阿哥很懂事,晚上一觉能睡几个时辰,都不怎么需要人了。可今日乌雅贵人里来了人,说是…说是纳兰姑姑陪小主子的时辰太久了些,不合规矩,这才…”
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紧绷着,后来竟有些说不下去,只能叩首求饶。而齐东珠看了看怀里摊成小狗饼,累得还吐着小的比格胖崽,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宋氏和孙氏,心下一横,开腔说:
“皇上,婢知乌雅娘娘所言有理。婢日夜陪伴四阿哥,使四阿哥不怎么适应其他母,也不喜旁人亲近,于理不合。”
“可婢觉得,四阿哥还小。这个年龄即便是有不合规矩之,也无伤大雅。”
她说着,垂首看着比格胖崽棕色的,看着他脑门儿正中一簇白色的绒被她刚才亲得有些塌了下去,显得他那张小胖脸儿更加幼小又孱弱。
他还这么小,甭他是小狗崽或者人类幼崽,都是受尽爱、关怀和陪伴的年龄,是想要什么都能被满足的时候。
是,乌雅贵人说得没错。四阿哥是皇子龙孙,是天潢贵胄,而甚至乌雅贵人也不知,她诞下的这个看起来毫无特异之的孩子是下一任九五至尊,是这北至蒙古,西起沙漠,东至渤海,南接两广的博大疆域的主宰,他应该按照中规矩行事,方可不受人指摘。
齐东珠当然能理解乌雅贵人。她作为一个母亲,一个出不高,在后之中讨生活、看脸色、谋出路的嫔妃,最想要的只是自己孩子平安长大而已,哪怕时时刻刻规矩缠,乃至作茧自缚,她也不愿有一点儿闪失和风险。
可乌雅贵人作为清朝人不知的是,一个被爱着,被满足的幼年期有多重要。那或许在这森严的廷和至高的权力漩涡中看起来轻如鸿,可对于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崽和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说,重于泰山。
齐东珠不想让比格胖崽错失这些。她不想让比格胖崽每日懵懵懂懂地在陌生的臂弯醒来,不想让比格胖崽用幼崽有限的力去等待她的到来,不想让他一次次地听着脚步看向门口,等来的却可能是日复一日的失望。
或许比格胖崽最终会适应的。适应他入眼所见都是陌生的婢,适应他周围人的谄媚和拘束,适应他的份带给他的优荣,也遗忘他儿时也曾怀揣着一颗炙热温的心,用胖的小肚子垫着圆的,毫无保留地奔向安稳的港湾。
和比格胖崽相这么久,或许齐东珠也变得愈发贪婪了。她想要比格阿哥健康长大,也想要比格阿哥健全,保留爱与被爱的能力。历史曾教导过她,这个时代出了太多扭曲和肮脏的灵魂,他们把活生生的人变成才,用铁链将人重重围困,早就了粪土般的贫瘠、荒蛮、卑劣、和惨剧。
她不要比格胖崽也变成那样。或许她最终无能为力,拗不过时代的洪,但至少她可以让这一切来得晚一点儿,再晚一点儿。
齐东珠感受到康熙审视的目光落在她上,但她并不觉得恐惧。一来她是为比格阿哥据理力争,此刻心中毫无畏惧之情,二来她在几次与康熙相的际遇里也算对康熙有些了解,知他不算什么情暴的人,不会动辄打杀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