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方佛
吃过早饭后,姊弟俩一同出门。梁徽带着手串,梁遇提着外婆积攒已久的一袋线香,往城内莲花寺去。
因为早上那起尴尬事件,两人互不说话,只是并肩走在吵嚷的街dao。沿途还遇见几个上香归来的亲戚,这顿时让她谨慎起来,更为注意和梁遇相chu1的分寸。
到了莲花寺,她远远只见两座宝塔耸立巍峨,正中央大殿由巨zhu撑起,殿下二十四尊飞天乐伎颈dai璎珞,翩翩起舞,姿态随屋檐飞翘,似要带整座大雄宝殿飞往极乐世界。
信众游客颇多,殿内殿外俱是挤得水xie不通,这时她才对梁遇说了第一句话:“阿遇,等下不要离我太远。”
“嗯。”梁遇拉近和她的距离:“我明白。”
梁遇紧跟在她shen边,但庙内人tou攒动、摩肩接踵,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,她的余光便已搜寻不到他的踪影。
梁徽立即转tou,在人群中惶然寻觅,怎么也找不到她想看到的那张脸。
还未待她开口喊他的名字,梁遇先一步找到她,修长手掌裹上她纤细五指,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。
她霎时一惊,下意识四顾周围,看有没有认识他们的熟人,手也挣扎着想要抽出:“阿遇,你快松手。”
他对她解释:“阿姊,这样你就不会找不到我。”
——原来是这样。
她不再抵抗,略略低tou,任由梁遇牢牢牵住她,在人群中开路,直走到那块“桑莲法界”的牌匾下。
她感到自己的手像温顺的幼鸟蜷在他的手心,一动不动,不知dao是灿白的阳光晒的,还是被他握的,莫名发tang。
两人很快进入殿内,里面光线阴暗,五方佛却依旧金shen熠熠,法相庄严。
梁遇及时撤回手,在她shen边垂首而立,佛像金光在他脸上婆娑,勾勒出分明英ting的轮廓,照耀他容色宛若阿难尊者般俊美。
她从他shen上收回目光,把手放到shen侧。
那只被他牵过的手仍然残存热意,弥漫至心脏鼓动,被信众一声声轰隆作响的佛号压过。
上过香,开完光,梁徽又去塔边逛了逛,梁遇在庙外等她。
她从庙内出来,看见梁遇坐在那棵须发垂地的古榕下,十几年前他曾在这等她看完一出傀儡戏,彼时阳光恰如今日明朗,落他一shen斑斓光影。
脚步变得轻盈,她轻快地朝他走去,衣衫穿梭过白蝶一样朝她飞来的太阳光点,停留在他shen前。
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“好。”梁遇起shen,当年的小孩已经比她高出半tou。
“对了。”梁徽低下tou,从包里拿出朱砂手串递给他:“阿嫲说,这副是给你的,快dai上回去让她看看。”
梁遇摇tou:“我不能dai。”
她皱眉:“怎么呢?”
刺目白日下,少年的语气像一粒不起眼的灰尘,轻飘飘落下。
“佛不会护佑有罪的人,不是么?”
touding仿佛gun过惊雷,方才因他而起的喜悦顷刻消失殆尽,梁徽面色雪白,一阵无言。
手腕上的橄榄he串把繁复梵文印在她的pi肤,化作无数尖刀往骨髓刺入。
和他一样,她知dao自己再无法坦然说出,她没有罪。
*
姊弟俩返回家中,梁秋雁见两人都是神色郁郁,放下手里的《妙法莲华经》,探shen问:“怎么了?”
梁徽立刻收好情绪,摇tou微笑:“没事,外tou太阳太晒了,有些热。”
“哎呀。”老人家低声喃喃:“就不该叫你们上午去。”她拄着拐杖yu起shen,梁徽拦住她:“阿嫲,你要拿什么?我们替你拿。”
梁秋雁用手指指冰箱:“里面有冰棍,你们吃几gen解解暑吧。”
他们不愿拂逆她的好意,翻开冰箱,找出两gen薄纸包好的老式绿豆冰,撕开包装吃了几口。
“好吃吗?”梁秋雁问。
“嗯。”两人点tou。
老人眯着眼睛,脸上浮现追忆往事的神气:“我记得有次你上学,我带阿遇出去,买了gen赤豆冰给他,他ying是不吃,想要留着回去给你。”
梁遇想起此事,不免窘然,梁徽却从未听过,饶有兴趣问:“然后呢?”
“当然是冰棍rong了一手,黏黏糊糊,他还让我毋同你讲。”
她听了不禁展颜,眉眼弯弯,漾着盈盈的笑意,看得梁遇更是脸热。
他提着绿豆冰起shen,找借口回房间:“我去写作业。”
他经过那座白观音,shen形隐于袅袅的香雾和幽暗的房间之内,徒留细烟缭绕。观音目送男孩离开,望断无尽烟尘浩渺,神色仍是怡然自得。
梁秋雁盯着他tingba的背影,逐渐恍惚,太像了......实在是太像了,她心想。
“阿遇越来越像他爸了。”老人叹息:“不知是福气,还是灾祸呢?”
梁徽一愣,本能排斥这种说法:“是么?我觉得不太像。”
梁秋雁温和望着她,微微一笑:“真的么?”
她还是tou一回见秉xing宽柔的外孙女倔起来,梁徽执拗地,继续说:“阿遇是阿遇,和爸爸一点都不一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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